当第一缕日光从山的尽头钻出来时,兰缪尔结束了短暂的冥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迎着日出的方向睁开眼。

“……兄长。”

守在旁边的艾登脸色憔悴,眼下乌青。他双手中抱紧一个皮革提箱,正是昨夜圣君亲手整理、亲手交给他的。

兰缪尔站了起来,表情在逆光中看不太清晰,但嗓音十分温和。

他说:“艾登,不要忘了我嘱托的事情。”

而后,圣君束起金色的长发,在软甲外面披上符咒加持的长袍,将佩剑插在腰间,拿起了布雷特神殿送来的那把炽金色的光明神弓。就这样走出了皇宫。

王城的城头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或许多年过后,会有史学者戴着厚厚的单边镜片,皱眉研读这份史料,并为这堪称愚蠢的举动连连摇头。

要知道,那可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一旦魔族攻城,除了惨死没有第二条路。

但事实上,那天依然有小部分狂热的信徒站上了城墙。他们坚信“受神母庇护的圣君不可能败给恶魔”,一如坚信“鱼不可能在水里淹死”,并渴望能够亲眼见证神迹。

先知长老当然没有阻拦。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亲王艾登沉默地陪着兄长走完了城内最后一段路。

兰缪尔出城的时候,魔王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了。

昏耀独自坐在城下,姿态放松而大方,好像也不怕上面会放冷箭。他身后的鳞尾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上的尘土,那头编成束辫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边。

魔王披挂轻铠,腰间佩着那把青铜弯刀,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并非托大,只是深渊确实没什么好东西,哪里能跟神殿与皇室的积蓄比呢。

隔着很远的距离,兰缪尔对魔王说:“谢谢。”

如果昏耀不同意这场单挑,而是选择直接大军攻城。那么为了身后的城民,圣君也只能将剑锋指向来犯的魔族。

他将不得不亲手杀死几百几千个昔日同胞。作为加害者的子孙,再次残害受害者的子孙。

对他来说,那才算作万劫不复。

“不用谢,”魔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鳞爪尖端慢慢凝聚起魔息,“慈悲为怀的圣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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