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除夕 全体员工聚餐之后 老总分发年终奖和新年礼物。其中有一份礼物我印象最为深刻:一箱年后才开始全面销售的4瓶装当地特产白酒。

一位年前雇佣打杂的临时工 具体姓名我没太多留意 只知道他家住天河乡 所以大家经常以“天河人”称呼他。当时 他也分得一箱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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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我们打听这酒的价格时 有同事回答:“一箱酒最少两百块 估计年后市面上还不止这个价 卖到三四百也是有可能的。”

他喏喏着:“俺不喝酒 俺要钱 俺拿酒跟老总换两百块钱。”

我阻止他:“把酒换成两百块钱?这不划算 您再考虑考虑。”

他摇摇头 当即抬脚冲进办公室找老总。最终大家提着酒 只有他喜滋滋地揣着两百块钱。

年长的会计略含着悲悯的口气喃喃自语:“对于有的人来说 两百块钱就是‘大钱’啊。”

年初一暖阳当空 初二我轮值 谁知一早天气突变 寒风肆虐 漫天飞白絮。这种恶劣天气里很少有领导愿意外出查岗的 所以十点刚到 我打算关门离去。没想到那位“天河人”忽然出现在我眼前:一根甘蔗粗细的树棍子挑着两个尿素口袋 一头装着棉被 一头装几件换洗衣服 隔着口袋还有突出来圆鼓鼓的东西 应该是搪瓷碗或者饭盒吧。

我招呼他进来 他冲我摆摆手 说自己脚上有泥 怕弄脏了地板。尔后他告诉我 他要去南方的工地干活了 想来打个招呼 道别一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球鞋早已经湿透 泥泞顺着脚踝爬到了膝盖 大腿也潮了半截。

“这才年初二就赶着出去 缓几天不行吗?”

“俺的两个儿子都已经二十出头啦 他们都要在城里买房 没房子娶不上媳妇 不干活不行啊?”他把肩上的担子从右肩膀换到了左肩膀。

“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行 买房需要一家人共同努力的。”

“是呀 指望俺一个人怎么行?不过俺要是多累一点 他们就少累一点。现在趁着俺身体好 能累一点是一点。”

“还是进来吧?感觉这雪越下越大……”

“不了 俺要走了。没啥 人活着就要干活的 这力气留着也不能攒起来用 留着干嘛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说完 他转身走进茫茫风雪。

那年夏天 听说他在工地出了事故 家属收下死亡赔偿款40万之后愿意私了。后来 工友们私下悄悄串话 说他是故意从16楼阳台跳下 还说他想给儿子尽快买房……

究竟是何原因 无从查证 事实真相谁也说不清。那年秋天 天河人的两个儿子各分得赔偿款20万 他们交了房屋首付 终于在城里圆了购房梦。

昨天中午 熟人告诉我 说当地有几个回乡过年的民工不顾此次肺炎疫情的严重性 又搭上私家车返回原先的小作坊做工去了 说完他对几个返程民工一通咒骂 还不忘加上一句“要钱还是要命”作为愤怒情绪的爆发和总结。

“他们也是生活所迫 没办法……”

“你懂什么?”熟人火大 险些要跳脚。

我没辩驳 我能理解他们赶着出去做工那种焦灼的心情和无奈的行为。

是的 不持家不知家难持:柴米油盐 生活必须 房贷、车贷、消费贷、水费、电费、煤气费、物业费、网费、话费等等 老人孩子一大家子人 吃穿用度 衣食住行 方方面面 林林总总都要花销 他们总窝在家里怎么办?

诗人王尔德说过——在我年轻的时候 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我老了 才知道的确如此。

我自认为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最起码不功利 其实有时候我还是认为金钱对于富人来说就是一沓纸 是一串数字 但对于穷人来说 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 毫不夸张:金钱就等同于生命!

对于返程务工的人 我理解 我尊重 我祝福 我想说:注意防护 祝君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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